清晨,南桥古镇街上四处静谧,第一缕阳光穿过薄雾,南桥街又迎来了一个温馨恬静的早晨。街上绿树成荫,树影婆娑,地面干净如洗。晨曦透过树叶枝丫印在青石板的街上,更显得街巷古老幽静。
南桥街西边的尽头横跨着一条株江,这一江江水是船只水路上下游的必经之地。江面轻雾袅绕,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晨雾里躺在江面缓缓荡漾。远处传来了二短一长三声“东方红”大客轮准备停靠码头的汽笛声,祖祖辈辈生活在株江两岸的人们都能听懂是什么船只经过时发出的声音。这时,四叔又急匆匆的在巷子深处一闪而过,快步往码头赶去。
其实,四叔当年很年轻,应该也只有二十几岁吧,当然,我们才几岁,四叔的侄子是我幼儿园时的同学。家里排第四,所以,我们大家都叫他四叔。
四叔每天都要去南桥街荷西码头接他的恋人。穿着讲究得体,风度翩翩,风流倜傥。在我的记忆里,街上的阿姨阿婆们经常茶前饭后聊天议论着,说四叔是个痴情的男人,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一年365天,他从没有间断过去码头接那个女人。虽然那个时候我不懂什么是痴情,可从大人们的表情和眼神里猜出,四叔一定不是坏人。
四叔早去晚归。当然,不是每天都有“东方红”大客轮经过的,可四叔是每天要去的。因为“东方红”经过的时间不定,要看天气和季节或水位而定。所以,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二天一次。每次听到二长一短三声气笛声响过后,那艘“东方红”大客轮离开码头向远方的下游驶去,一群南飞的雁从江面上空掠过,夕阳映红了江面,四叔才肯离开码头回到街上。
十年如一日,我们从小童长大成了青少年了,可是,那个向四叔承诺的女人,始终没有出现。听大人们说,四叔是一名军人,是在某战场腿部受了重伤,经抢救后辗转送到了当地军区后勤医院,一住就是二年多。住院的后期是腿部功能恢复期,其间,认识了一位比自己小两岁年轻貌美的女护士,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恋后定了终身。可这名女护士已被一名年长的军官看中,正在热烈的追求中,只是女护士不喜欢他。女护士深情的爱着四叔,为了避开年长军官的纠缠,或者是出于某种压力,两人商量决定转业到地方,可两人同时转业又怕不批准,四叔就提前一年先转业回老家南桥镇,女的一年后再转业来南桥街找四叔,约好了乘“东方红”大客轮到南桥街荷西码头下船,四叔在码头等她接她,并约定今生两人不见不散,否则不嫁不娶。
四叔转业后,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可半年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就失去了联系。四叔寄去的信也因“无此人”被退回,再寄去的信就如石沉大海。可四叔依然坚守自己的诺言,每天去码头接人,接了一年、二年、三年,三年过去了,女护士还是没有来,从此四叔疯了,不能工作了。后来,南桥街就有了一个四疯子。大街小巷,大人小孩都叫他四疯子。
四叔疯了,可他不打人不骂人,也不惊吓别人,不打扰别人的生活。就是封闭了自己,再也没有与人说过一句话,没有了社交,没有了亲朋好友往来,孤独寂寞的活在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里。不变的是一年又一年,数十年如一日,他依然风雨无阻地去南桥古镇荷西码头接他的恋人。只是,他不再穿着讲究,不再风度翩翩,不再风流倜傥。现在的他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盘缠披肩,成了名副其实的疯子。
许多年过去了,南桥街的老人们闲下来的时候,还经常议论四叔,传说着当年那个女人后来也曾经几次写信给四叔,说“地址不详”被退了回去。当年在南桥街居委会工作过的一位阿姨说,那女人也曾写信给居委会寻找四叔的下落。写给四叔的信被退回去这事,就是居委会作出的决定,因为四叔当年已经患有精神病,不想让那个女人伤心,更是想让那女人断掉这个念想。况且,当年她们俩的情况,她与四叔也不可能再有耳鬓厮磨,悱恻缠绵。还说女的当年正准备起程来找四叔的时候,被人发现,后来经朋友阻止劝说,在无奈之下与军官结了婚。这个真相直到四叔到去世他都不知道。
日子越过越长,我也长大到十六岁了。四叔每天依然按时去荷西码头接他的恋人,新的一天又过去了,四叔没有接到他的恋人又回到了街上。天色渐渐昏暗,夕阳映着晚霞染红了天空,余晖洒满街面,勾勒出四叔斑驳的身影。一抹橙红的晚霞浮在江面,这满满一江的江水啊!淹没了多少痴男怨女的红尘,又搁浅了谁情深似海的痴恋。
又过了几年,我家离开了南桥镇。一个偶然,在市图书馆遇到到了来省城读大学的幼儿园时的同学,后来才知道,四叔被南桥镇街道居委会送去精神病医院断断续续治疗了一年半。
再后来,四叔可以参加南桥镇蔬菜基地劳动了。
作者:慕容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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