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费

作者：郭全平

下班骑车临近村口时，路上、田野皆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一阵雨。伏天的雨总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搞得人无所适从。我滋生这念想时，也庆幸自己没有淋雨。

推开大街门，妻正从柴火炉揭蒸食。她斜身躲避着袅袅蒸汽，一手拿篦一手拿筷，乜斜着眼，娴熟地边扒拉边夹边不停地吹着烫人的蒸汽。篦上雪白鲜活的花卷像小山一样氤氲着湿润的麦香。

炉膛柔弱的火苗忽闪忽闪，不时发出细微的叭叭声和滋滋的烟气。小米粥早已熬好，黄瓜咸菜也摆上桌。小外孙一趟趟备齐了碗筷板凳，喊着“开饭喽”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每天这点儿下班回家，总是一副平淡如水却温馨有加的画面。

又该买药了。妻边盛粥边说，声音像羽毛般轻微。小外孙不理会这些，嚷嚷着吃完饭去广场玩儿。

总归是要买药的。我这样想，妻羽毛般的话像小石头一样在我平静的心里溅起层层涟漪。吃完了，能不买吗？一断药，各项指标直线上升，让我揪心的很，夸张地意识到生命离别的伤痛。

一想到买药，脑袋嗡嗡作响，犹如沉闷的惊雷涤荡脑海。顶贵的，至少需要邮购五种药，一月一千多，一次三个月的药量，近四千块钱。一个月才挣三千的我，明显紧巴。关键是还不能报销！尽管前年给妻子申请到了慢性病本儿。但是，由于所购药是医院特制药，市场不流通，无法报销，慢性病本变成了绣房里的花枕头——摆设。

在生命与健康面前，钱似乎不值一提，至少这十来年妻子的状况让我的思想固定在这一层次。而钱确实又是一种必要的健康保障手段，尤其在当今社会，市场主导，经济挂帅，金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没钱却是寸步难行。

一弯新月细柳似的挂在天空，纤细的月儿斜下方闪烁着一颗星星，亮亮的光辉似乎已经盖过那弯月亮。正是暮色苍茫渐趋黑暗的时候，天空显不出几颗耀眼的星星，那月儿和陪伴它的星儿就尤其招人喜欢了。有风从唐王沟吹来，至娲皇宫牌楼时，因狭窄的沟口，那风便加快了步伐，裹挟着湿的气息，舒服极了。

天上繁星闪烁。广场散步的人多起来。妻加入其中，小外孙早已跑到前面，扭头喊道:“姥姥，快撵我！”一股浓浓的暖意袭遍全身，坐在牌楼前台几上纳凉的我，忽然觉得，陪伴家人，何尝不是生命里的幸福之花！

但是，没有健康，哪来的欢乐呢？

爱，是投入奉献包容，不是索取吝啬针尖对麦芒。只有无怨无悔，才能享受温润的爱意。生活中，这样的家庭越多，社会就越稳定和谐。

我想到，我曾经的粗暴，漠视，移情别恋，对妻子造成伤害的结果，就是那健康渐行渐远，而这药费，或许就是生活对我的考验。

沉重的药费，像傍晚的雨，消失殆尽。

作者介绍：郭全平，笔名归农，河北省涉县天津铁厂炼铁厂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