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央国企和民企抢占赛道有什么不同?
尹涌: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也是我主要在思考的问题。我在央企工作之前,曾在民企工作,所以我大段时间在观察这个问题。
对于氢能产业来讲,央国企具备国内外技术和信息互通的优势,也有实现国家战略的责任和使命。他们适合采用像三桶油,特别是像中石化这样的大手笔、大投入、大战略、大布局的方式。
对比之下,民营企业做氢能也有独特优势。这十年来,央国企大力度收购新能源资产,出让方多为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在高点时出清资产,兑现收益以后,再去涉足他们认为有前景的其他领域,比如投入氢能关键零部件、关键装备的研发,所以现在国内国产化率进展比较快、在关键氢能产业的装备和部件领域,领先的还是民营企业。
经济观察报:民企比央国企走得快,看得远?
尹涌:也不是看得远走得快,而是可以集中力量,在关键零部件、装备、材料上做集中式投入研发和创新,效率高一点。
经济观察报:央国企不也在做这个事?
尹涌:有的央国企也在做这事,但整体上看,他们的效率有待提高。
经济观察报:包括决策流程效率?
尹涌:从合规的角度来看,不排除有这个因素,还有内部激励机制有待完善,内部资源利用效率有待优化。
还有一个因素,比如民营企业会关注产业里的细分环节,但是央国企希望布局全产业链,力量比较分散。民营企业不同,他们会集中攻击关键的设备和材料,当然两者的初始定位不一样,两者效率亦随之有所区别。
经济观察报:哪一种更有前景?
尹涌:氢全产业链比较长。涉及产业的关键基础设施,毫无疑问,央国企最有优势,我也提倡央国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基础设施需要大手笔布局、大资金的投入。
但是民营企业不具备这种资源投入实力,它会打关键战役,加上它本身的投入效率、研发效率高,容易出成果。
这两者工作重点存在差异,我们不评价哪一种更好,对于产业链来说,都很需要,而且最好可以相互配合和补充。
经济观察报:现在是央国企布局氢能赛道的好时机?
尹涌:这个要通过国际视野来看,我们的氢产业起步并不迟,但欧盟这几年进步较快,事情做得很扎实,尤其是俄乌冲突后,受地缘政治和供应链调整的影响,他们对氢能的投入在加快,比如绿氢制取的技术研发、基础设施投入,比如管道输氢投入等,都在加快。
其次,很多国家设立了各种专项基金来做绿氢关键技术的提升,并在国际上开展氢源布局,比如在中东、北非、澳洲、南美等地区布局制氢国际化市场的分工。
从律师的角度来讲,我更关注法规、制度方面,比如氢能产业标准和相应监管法规的完善度,这点需要向国外先行的同行学习。
从以上几个角度来讲,国内有做得好的地方,但是也有不足。
经济观察报:民企最早进入这个赛道的时间节点?
尹涌:亿华通早一点,2012年左右。央国企也没有落后太多,2016年开始陆续启动。
经济观察报:央国企布局,更多是一种政策导向,还是一种市场选择?
尹涌:两者兼有。政策上,国家层面第一次提到氢能,是2019年两会政府工作报告;2020年《新时代的中国能源发展》白皮书里,再次提到氢能产业;2020年的《**************能源法〈征求意见稿〉》里,第一次把氢能纳入新能源中;2022年《中长期发展规划》成为了一个里程碑式的文件。
2022年后持续到现在,政策发布密集度比较高,大家对于氢能的认识在慢慢形成共识。
严格意义上来讲,2019年再往前,企业布局氢能,都属于市场自发行为,国家层面并没有明确表态,整体安排也不是非常清晰。从这一点上看,央国企对氢能的嗅觉,还是很敏锐的。
在双碳目标、绿色循环经济的背景下,氢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对企业来讲,也是一个巨大商机。所以,这不单是政策推动,企业也在通过政策引导,挖掘潜在的巨大商业利益。
经济观察报:地方国企的逻辑是什么?
尹涌:也可以像刚才那样分,但特点不那么鲜明。地方国企首先服务于地方政府需要,不具备央企如此庞大的资源统合能力。
经济观察报:你对产业发展政策有什么建议?
尹涌:我建议:第一,在立法上,《**************能源法》能尽快出台,此外,最好有一个关于氢能产业的单独立法,解决氢的身份问题。现在,氢还在危化品目录里,这个对氢能产业很要命,制度成本高就高在氢的身份不明。
第二,各地方政府围绕氢产业的政策,缺乏整体协调和梳理。各个省出台的政策差别性非常大。
经济观察报:哪个省的政策更有前瞻性?
尹涌:广东、上海、河北这几个地方比较靠前。其中一个典型标志就是现在制氢不用放在化工园区了,这是很大的进步。立法上一定要先明确氢的身份或性质。危化品本是出于安全性考虑,这有道理,但是现有技术已经有办法解决安全性问题,所以立法要跟上。立法一般都有所滞后,但不要太滞后,太滞后会制约产业正常发展。
经济观察报:如何看待行业亏损?还有哪些其他风险?有哪些国际经验可借鉴?
尹涌:氢能产业的现状,尚处于“将起未起”的导入期,由于产业链很长且相互衔接,每个板块的障碍都将传导至下一个环节。
整体上来说,氢能全产业链面临的共性问题之一是成本居高不下,影响其快速成长。关于成本问题,有两个分类:一是技术成本,比如氢燃料电池的8大关键技术、电解槽的产能率、以及其他关键设备的生产研发。尽管随着国产化率提高,产业成本已经有所下降,但还是需要时间来进一步降低。二是制度成本,其中又分为两个问题:第一是立法问题,如上面问题所说,核心是氢能的身份问题;第二是.标准体系的建设。监管部门、头部企业、行业协会也在编制氢能产业的标准,已经有所进展,但距离完备的全产业的标准体系成型较远。这一方面会导致产业发展较为散乱,同时也无法作为立法的有效支撑。2023年8月,六部委发布的《氢能产业标准体系指南(2023)》一定程度上会推进这项工作。
从国际经验看,美国氢能产业路径比较独特,它不做大规模应用场景投入,而是集中做关键技术研发,通过技术进步,把用氢成本降到可以和油气比较的水准,然后回过头做应用场景落地,这个思路很有特点。
欧盟的氢产业整体思路比较清楚,从融资架构设计、重点产业技术的攻关,到氢产业政策一致性和协调性,再到氢源获取的国际性布局,对我们也有所启发。
日本的氢专利占比非常高,非常注重知识产权保护。国内企业在这一点上的意识在快速提高,但是仍然缺乏整套的知识产权战略布局。此外,还要加大原创性技术研发,现在国内的专利申请中应用性技术专利占比过多,但是原创性发明专利占比还是比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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