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我经常引用俄罗斯电影大师塔可夫斯基的一段话。他说,他小时候,他母亲要他读《战争与和平》,并且告诉他那些段落如何写得好。这样,《战争与和平》就成为他的艺术品位和艺术深度的标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办法阅读垃圾,它们给我以强烈的嫌恶感”。这是文化的熏陶。现在我们如果反过来,如果我们的青少年从小都是接触文化垃圾,那么他就再也不能接受经典了。
对经典著作和大师的著作要精读。精读,用古人的话说就是“熟读玩味”,也就是放慢速度,反复咀嚼、读懂、读通、读透。读懂,就是要弄清楚书中每句话的意思,这有时也不容易。读通,就是要融会贯通,把握它的内在意蕴。读透,就是把书中有价值的东西充分吸收到自己的头脑中来。一个人要提高文化修养,打下做人、做学问的根底,必须精读几本书。
精读,换一种说法,就是细读。多年来我一直感到,我们对于一些前辈大师的著作往往读得很粗心。所以20世纪80年代、90年代,我在各种场合提出,我们要细读朱光潜、细读宗白华、细读张岱年、细读汤用彤。细读这些前辈大师的著作,可以读出许多新的东西,可以读出许多对我们今天仍然很有启发的东西。
当然,要精读一本经典著作或一本前辈大师的著作,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有时要花很大的力气。五十多年前我曾读过日本一位哲学家柳田谦十郎写的自传。他在自传中说他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读完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为了庆贺这件事,他夫人还专门为他举办了一次家宴。这个故事使我领悟到,一个人写出一本书固然不容易,固然值得庆贺,一个人读完一本书(当然是《纯粹理性批判》这样的经典著作)也同样不容易,同样值得庆贺。
读经典著作不能太性急,不能贪多求快。熊十力先生曾经说,过去一些名人传记往往称赞这个人“一目十行”,其实这种人在当时不过是一个名士,很少能成就大的学问。所以读经典著作不能求快。相反,要静下心来读,要放慢速度,要充分消化,把书中有价值的东西充分地吸收到你自己的头脑中来。像康德、黑格尔这样一些经典作家的著作,如果你一年能精读两本,我想就是很大的成绩。如果坚持下去,10年你就可以精读20本,20年你就可以精读40本,那就了不起了,你就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人人都要对你刮目相看。
熊十力先生还盼望年轻学者把读经典著作养成一种习惯。他说,“每日于百忙中,须取古今大著作读之,至少数页,毋间断。寻玩义理,须向多方体究,更须钻入深处,勿以浮泛知解为实悟也”。
同时,读经典著作和大师的著作,要善于抓住书中最精彩的东西,抓住最有原创性、最有启发性、最有包孕性的东西。所谓最有原创性,就是作者在学术研究和探索中提出新的见解、新的理论。特别在理论的核心区域提出的新的概念、新的命题。因为,经典著作和大师著作的价值,就在于这些富有原创性、启发性和包孕性的思想和命题。这就是精华。这就是灵魂。我们要善于发现,要善于抓住,要善于挖掘。
(作者:叶朗,系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作者单位: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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