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一个人在宿舍里喝酒,他本想叫上老张,但他觉得不值得。
这些帖子都是真实的,老许想。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头发已经花白,就像几十年来生活的霜雪落在他头上,消融不掉,真假好坏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坐在工地宿舍的小桌旁喝酒,桌上一碗花生米一个鸡翅,有些无聊的翻看手机,看到百度里一个关于狗懂得感恩的帖子,他长吁短叹,还抹了一把眼泪。
还没有好好感受一下春天的美丽,天气突然就一下子燥热起来,这才4月初,气温竟然一下子窜到三十度了,这鬼天气!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样的天气应该喝啤酒,可他不喜欢,觉得啤酒没劲,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还有落到高楼后面的夕阳,禁不住叹了口气,说好的春天呢?他皱皱眉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不少。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跟帖抓住了,这个帖子直戳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走廊通通通响了起来,这种工地上二层的简易房,楼梯和走廊是铁板的,走起来通通通的响。老许抬头一看,嬉皮笑脸得有些夸张的老张推门进来了,开始,老许看到这张长得端正的脸还有些好感,可现在看着就像看到一只苍蝇。
“你一个人喝酒,也不叫上我。”老张自己拉了一个凳子,坐到桌子旁,拿起酒瓶自己就倒酒,咕咚一口一杯酒下肚,拿起一只鸡翅就啃了起来。
“他妈的,这只苍蝇真讨厌!”老许抬手啪啪几声,拍着空中并不存在的苍蝇,眼睛的余光瞟向老张。只见老张愣了愣,望着空中并不存在的苍蝇,他知道老许这是指桑骂槐,在骂自己。因为,以前,他一个人喝酒并没有叫上老许,老许心想,这个人没意思。而且老张让老许顺便帮他买饭,老许没有给他买,于是他对老许心怀不满,以前老许不是这样的,老张恨恨地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老许瞥了一眼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老张,心里舒服了一些,就像吐出一只苍蝇,心里骂道,看着长得人模人样的,可不干人事。给你买饭,行啊,可已经帮你两次了,一次的钱也没有给,再帮你买就是傻冒了。老许愤慨起来,看来老张就是一个老赖,刚来的时候就想借钱,好在没有借给他,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微信零钱,居然有三千多。至此老许对老张的人品打上了问号。
平时让老许给他买个包子馒头啥的,他都理所当然地拿过去,然后就用嬉皮笑脸装聋作哑掩饰不想给钱的尴尬。老许时常想,这人连一块钱也不值吗?他自己难道没有一点廉耻心吗?人的道德底线也能沉沦到这一步?看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看来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一副赖得理直气壮的样子。
当初刚来的时候,老许有一次没赶上饭点,就去超市买了一袋子水饺,他特地多买了一些,因为老张也在一个宿舍里,老许给老张盛了满满一碗水饺,老张吃完了,眼睛还看着锅里,老许其实没有吃饱,可一看老张的样子,就让老张再盛一点,谁知道老张竟然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全部吃了下去,还打一个饱嗝儿,心满意足地点起一支烟,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老许的眉头一皱,看着老张的嬉皮笑脸在烟雾缭绕中开始扭曲变形。
就是一个老赖,老许心里给老张定位。这样的人不能相处,要离远点。可老张不愧为老赖,竟然涎着脸还要老许买这买那,还不给钱,老许暗骂一声狗日的,不要脸的狗东西,不对,这样骂,对不起狗!看来在这种人心理不存在不好意思,不知廉耻这样的词汇。
从此,老张让老许给他买东西,老许再也没有给他买,而且还有意无意骂他脸皮厚,不是玩意儿,老张竟然还好意思说老许太狠了,居然一个人吃独食喝独酒。于是就出现了前面老许打苍蝇的一幕。
真热啊!这鬼天气,老许把酒瓶拿过来,自斟自饮,不再理会老张,老张本想再喝酒,无奈酒瓶被老许拿去,他厚着脸皮又拿了一只鸡翅啃了几口,悻悻然走了。老许继续看那条关于狗的帖子,有一条评论直戳心底:有时候,人不如狗。
老许擦了一把汗,看到外面有一条流浪狗,他顺手把一块鸡骨头扔下去,狗叼起骨头,向他摇摇尾巴,走了。
这一天,老许看到老张接了个电话后,竟然哭天抹泪起来,老许心里暗暗好笑,这种人也知道伤心,就好奇地问他怎么回事,他抹了一把眼泪说,他儿子三十多了,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女朋友,人家要求我们在大城市里买一套房子,我一分钱一分钱的抠,可怎么也凑不齐,这不,儿子的女朋友又吹了,这已经是第4个了,难道我要断后吗?
是吗?老许笑了,有些东西还是断了好!望着垂头丧气的老张,挖苦道,恐怕还有其他原因吧!啥原因?老张瞪大了眼睛望着老许,似乎想从他的笑里看出点什么来,老许诡秘地朝他眨眨眼,你的儿子像不像你?像啊!哪儿都像,很帅气的,老张竟然有些得意起来。老许哈哈大笑,怪不得他女朋友吹了……
老许没想到,晚上老张竟然请他喝酒,而且特地买的崇阳大曲,老许不解地问他,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嘛,竟然舍得请我喝酒。
老张脸一红,嗫嗫喃喃道,我以前只知道占人便宜,其实败坏的是自己的形象,我知道我儿子的女朋友谈崩了就是因为我儿子太小气,爱占便宜的结果,都怪我教育的不好,今天我才明白,占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今天请你喝酒就是为了以前我的行为向你道歉。
老张打开崇阳大曲,一股醇香浓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两个人碰杯,相视而笑,“酒中有真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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