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当过兵,表叔也当过兵。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说他们童年到田野偷东西吃,说起他以前打仗,子弹在头顶嗖嗖地飞......九死一生,终于过上了现在这平安、安稳的生活。
他们朗朗的笑,要传到很远。
在我的童年、少年整个期间,表叔经常以各种名义来我家。我妈知道,他就是想来与爸吹吹牛,解解闷,穷开心而已。
表叔一一来,爸就提上胶篓到街上打散酒,买些凉菜、荤菜回家,再大声跟妈说:”再炒几个菜,完了,你也来喝几盅。“
妈就乐呵呵地进厨房,虽然妈妈有时忙得一身汗,坐到桌子边时,已是一脸的笑意。因为妈妈也喜欢喝酒,她总说酒很香。
只是酒香到她那代停止了,她与二姨都爱喝酒,只是到我们这一辈,没有一个爱喝酒的姑娘了。通常说爱喝酒的姑娘胆子大,心劲大。也许这是酒的性格吧:豪爽、大气。
这样过了10多年,表叔开心地来,他回家时,爸又送得老远。每一次,少不了打散酒喝散酒。
在我16岁那年的秋天,表叔贪杯,喝了不少酒,因为那次,我表哥考上了大学,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高兴,情不自已。
“终于有个跳出农门的了,祖宗保佑的。我也能松口气了,以后儿子有好工作,好生活了。我高兴、高兴、真高兴。”
“高兴就多喝几杯。”爸不停地敬酒,表叔不停地“咕咚咕咚”,一杯又一杯。
而下了饭桌,表叔一看脸就红通通的,腿脚不利索,爸知道他多少有点喝多了,就扶他睡下了。
表叔一睡近黄昏,才挣扎着起床说要回家。
爸就又让妈炒了几个菜,让吃完晚饭再回去。
晚上爸不放心,怕表叔路上有什么闪失,让他第二天再回,表叔坚持要回,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出来一天了,再不回,表婶要担心了。
爸不再勉强,将他送到村头,嘱托他慢点。
这次表叔回家好久没来我家,爸感觉这不像他的性格。
一打听,才知道那天表叔躺在马路上,睡着了,好险没命了。是邮递员张军,救了他。
那时,邮递员还是骑自行车。为了走夜路方便,顺便在车把上,安了个手电筒。
那天张军加班,回家有点晚。在5米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感觉好奇怪。
走近看用手电筒一照,才看出是个男子,躺在大路中间,马上猜到这人一定是喝醉了。
再仔细一看,才认出了是我表叔。
表哥的大学通知书,还是张军送的呢。再说他经常各村各户的送报纸、书、汇款单,他认识不少人,表叔有时在自己家喝酒,遇上张军送什么,让他也进来喝几杯。
张军不喝酒,再说,喝酒耽误工作,他也不敢喝。张军就吃点干粮,向下一家急匆匆赶去,准备完成当天工作后,早点回家。
家里的老母亲每天做好一大桌子菜,等他回家,他不回家,老母亲就会一直等,不动碗筷。
张军一个人背不动表叔这100多斤的人,快速回村叫了几个青壮年人,把表叔抬回家了。
表婶见表叔不醒人事,又急又气。熬了解酒汤给表叔喝,又倒开水表叔喝。
表叔半夜才完全醒酒了。看表婶坐他床头边,打瞌睡,这才意识到白天肯定是喝醉了,闯祸了。
但自此,表婶不许他来我家,更不许他沾酒的边。
爸了解到了前因后果后,心,就放下了,但还是有点愧疚。
”哈哈哈。“爸笑了,还是这散酒惹得祸啊,就买了精装的好酒赔礼道歉来了。
开始,表婶不让爸进屋。”你看你把你表弟喝成什么样子,还拿酒,你安的什么心啊。“一句话,噎得爸哑口无言。
表叔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马上出来欢欢喜喜接下精装酒,把爸扯进屋,给表婶说:”我喝表哥这好酒,喝少点,你放心了吧。“
表婶无可奈何,表叔是个好男子,好老公,劳累一生,没什么爱好,要说爱好,就一个,喜欢喝酒。这点爱好都剥夺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表哥秋季读大学,临走前交代表婶:”妈,你们把我拉扯大,都不容易。老爸风雨一生,酒,喝好点,喝少点,还是可以的。我上大学再努力一下,得些奖学金,周六日再做点兼职,你也不用太操心钱的事了。我长大了,不要老是放心不下我。你儿子我有知识有文化有能力,还愁没有更好的生活?“
表婶眼泪出来了,监督表叔喝酒的事,就放松了些。每次只能喝1.2盅,然后就把酒杯藏起来。
表婶看表叔发话了,也不能太冷淡了爸,就进了厨房,爆炒了几个小菜,又骑上自行车,到五里外的街上买了些熟食。然后落座,也喝了几小盅爸带的精装酒。
”喝好点,喝少点。“成了表叔与爸的约定。喝酒就喝好酒,喝酒不可贪杯,在于适量,在于点到为止。
这刚好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适量,适中,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
小满即小安,小安即小富。
人得有傲骨,不可有傲气。骨气得有点,但不可过,过了就是傲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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