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府河,推迟婚期
在李勇的眼中,府河是另一番景象。
李勇1961年出身于华阳镇一个干部家庭,府河是他少年时代的乐园。
那时候,清粼粼的府河水清澈见底,站在桥上随便丢几把馒头渣就能引来一群鱼。沿河朝乡下走去,在河心沙洲上还能看到乌龟晒背,百鸟啁啾,野鸭戏水,蜂飞蝶舞。府河边,有着让李勇感到亲切的动物世界。
那时候,河中舟楫往返,吆喝声、号子声此起彼伏,在水上行走的人总有一种豪情,在风浪里,他们敞胸露怀,毫无惧色。一上岸,几颗花生、几块豆腐干当菜,也能灌下几碗酒。河边上,搓衣洗菜的大姐小妹、少妇老娘,总爱向说话放肆的船工挑起“口角”,嬉笑怒骂都充满善意。府河边,有着让李勇感到欣喜的人文景观。
学生时代的李勇就对府河情有独钟,已是华阳镇中学学生会主席的他,1975年、1976年带领几个同学坚持在府河冬泳两年多。在学校里,经常在黑板报上发表赞美府河的诗歌,节假日组织同学在府河边植树。
以后,他进入四川齿轮厂,当上了快乐的机修工。业余时间,他着迷于美术与摄影。伸缩的镜头是永远好奇的眼睛,总想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
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形成旅游热,李勇已经背着摄影包,登峨眉上青城,拜大佛观云海。他拍下家乡二江寺古桥,拍江岸柳林,拍热闹的集市,拍来拍去,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缺什么?他一时也想不出自己的作品中缺什么。
他偶然翻阅成都地图,找到了府河的那条蓝色曲线。原来,府河有150里长!
他再一翻书,不得了呵,这一条不长的河流,却是一条辉煌的诗的河流!
李白的“水绿天青不起尘,风光和暖胜三秦”写府河环境;杜甫的“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写府河雨夜;“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写府河春晓;张籍的“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今向谁家宿”写河边的繁华;陆游的“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写的是河边的陶醉……
“锦江春色来天地”中的锦江美景,哪里去了?
少年时代那条迷人的府河,什么时候变样了?
府河沉寂了,死一样沉寂了。发臭的河水,不时漂浮着一些泡沫、几条死鱼,三瓦窑的造纸厂直接将污水排向了府河。还有岸边大大小小的管道将工业废水、生活污水向河中倾泻。府河变成了天然垃圾场,巨型臭水沟。
那时候,美国女作家卡尔·萨根的《寂静的春天》已经有了中译本。美国工业化过程中曾有过的污染造成的“寂静”。没有鸟鸣燕舞,没有鱼翔蝶飞的寂静,是可怕的寂静,那是人类走向慢性自杀的寂静!
李勇这才发现,母亲河病得不轻。
沿河行走,河上偶尔有几条挖沙船。不少农民改行挖沙石。把大半个身子浸在河水里,锄头、扁担、撮箕齐上阵,一筐一筐地打捞河底的沙石,卖给建筑老板……劳动之余,能在场镇上那些“苍蝇馆子”里醉一台,就是人生最大的乐趣。说不定喝的是酒精勾兑的“跟斗酒”,吃的是“注水猪肉”。看到这一切,李勇的心情越发沉重。
流淌在唐诗宋词中的母亲河,应当是永远年轻美丽的河,应当是让旅游者向往、让两岸老百姓受惠、让诗人画家陶醉、让飞鸟鱼虫,甚至整个流域的生物视之为天堂的地方。
那时,他一面工作,一面在函授大学学习旅游和广告专业知识。结合书本知识,他去峨眉、乐山、九寨沟等地游玩,对旅游热点的经济蓬勃发展有了切身的感受和很深的印象。
府河,要整治,要开发,要利用,要跟上改革的步伐,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但首先要真正了解她。
他一头扎进书海里。
史书上记载的府南河,让李勇充分认识了一个人--李冰。蜀太守李冰率众开凿都江堰后,鱼嘴把岷江分为内江、外江。内江的走马河和柏条河向南,分别分出一条靠西向南折向东,像英文字母L的南河;一条靠东向南像英文字母 J的府河,又名锦江。两河在安顺桥汇合。成都被府河、南河四面围住,自古就有“两江抱一城”的美名。
人类的历史就是近水、恐水、识水、治水、用水、惜水、爱水,一部与水密切相关的文明史。
李冰是真正识水而治水,用水而爱水的伟大的水利学家。李勇想,李冰开凿都江堰时,需要怎样长远的眼光啊!李冰考虑的,不仅仅是解决岷江水患问题,外江导洪,内江密如蛛网一样的河道,用于灌溉与运输。秦国占领了富饶的蜀中,李冰修成了都江堰,借水利之便,运兵马粮草东出三峡,灭了楚国才统一了中国。当时就很富饶的成都平原,是粮草的囤积地,也是繁忙的内河大港。府河,是古代“水上铁路”的重要一段。
想到李冰,李勇思路宽阔了。他发现,被水滋养着的成都市民,对水有特别的亲切感。为了在人民公园里那么小的湖中划船,游客们愿意顶着烈日排队。为了亲水、戏水,愿意到几十里、上百里外的三岔湖、百工堰、黑龙滩。如果府河能恢复航运,从九眼桥上船,直航乐山大佛脚下,是何等惬意呵!
他一趟趟跑档案馆、旅游局查找有关府河的资料。他骑着摩托车,沿着九眼桥到黄龙溪的55公里河道上上下下跑了六次。为了详尽掌握府河,考察河道总是在陆地上跑不行,必须要在河上航行才能摸清府河的水文地理。他希望自己能有一只小船,哪怕是木筏也行……
父母提醒他,你一天到晚丢了魂似的,在想什么?你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结婚?李勇愣了一下。是呵,按他跟女朋友小张的约定,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怎么把这终身大事给搞忘了呢?再说前两年积蓄的钱,也不知不觉用在府河调查上了。
好朋友、铁哥们都说,李勇呵李勇,你结啥子婚呵——结个脑壳昏!
只有好姑娘小张理解他。还没等李勇开口,她就说,我晓得,你心上没得我……
2010年5月 四川文艺出版社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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