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虽然是抗战时期的离休干部,他却没有为自己买过一块手表。他去世前交给我用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是我叔1982年在晋城县人民院动手术后把自己的手表给了他的四哥。
父亲1996年10月被检查出胃癌晚期,当他住进新乡市中心医院治疗时,他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叔给我的这块手表交给你,你上班戴着吧。当办公室主任了,没有手表工作不方便。我说,没啥不方便,只要提前到达就不会误事。
父亲说,现在时间就是效率,时间掌握不准确就会失信,失信就是误事,误事就会犯错误。他说,这块表你叔1981年秋冬之际来新乡临走时就要送给我,当时我没接受。因为,你叔觉得自己长期腰疼是身体有大问题,并不是受凉了。我让你叔在新乡多住几天,我给他找大夫把病治好。他说,厂里离不开,锅炉房是两个人的工作,让一个人干劳动强度太大,他必须回去。你叔临走时和我拥抱流泪了,这是他一生中不多见的。而且,我们以前从来没拥抱过。男人有泪不轻弹,我觉得你叔这是来和我告别了。
你叔走了,我却一直放心不下。经常给他写信,他总是说身体没事。但是,到了1982年春夏之交就撑不住了。后来只好住院治疗,经过检查得的是胰腺癌。手术是你嫂他哥亲自做的,当打开内脏之后,发现癌症已经大面积扩散。你嫂他哥赶快出来,给我说了一下实情。他认为,手术切除意义不大,还会给病人造成更大伤害,为了少伤元气,最好不做切除,马上缝合伤口,让病人少受罪,在保守治疗中尽量延长生命。我表示同意。然而,我们却只能瞒着你叔,只能说手术很成功。而且,这也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说假话;而且,是一次善意的假话。
当你叔的手术伤口拆线以后,他几次说要把手表给我。说的次数多了,我不接受又怕他生气,我就收下了。当我戴上这块上海牌手表之后,我让你叔躺下休息,我拿着暖水瓶去打水忍不住流泪了。我和你叔从来没有拌过嘴,从来没有因为个人利益不高兴。不管啥时候都是那么亲热,有啥说啥。
你叔说我心太软,挣的钱都用到别人身上了,接济接济这个,照顾照顾那个,自己却舍不得买一块手表。他当弟弟的心疼我。你叔说,他做过手术就不上班了。不上班,就用不着手表了。这说明,你叔心里明白,自己病得不轻。把手表给我,就是想把念想留给我,就是想把他对哥的真情献给我,只有这块表是他最有价值的纪念品。
父亲说,我在医院里把这块表交给你,是一种传承。你要把这块表保存好,千万不要弄丢了。而且,要把它作为传家宝。父亲说,一家人要知道是一家人,要相互帮衬,不能相互拆台,要像你叔和我一样,团结友爱,和睦相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同舟共济,不离不弃。只有这样,我们这一大家人才能世代相传,对国家有贡献。
现在,我把这块上海牌手表当成了精神财富,精心地保存着。隔几天,我就会看看它。由于不经常戴它,有时给它上上劲,就能滴答滴答走起来。
作者:郭喜林 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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