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第7：一堂公开课（上）

李纪闻（广东）

在公开课堂叫好的是县教育局教研室王清主任。

王主任在半年前就听说，前塘镇中学来了一个叫吕帆的大学生，有思想，有特点，在课堂上分析文章的思路非常特别，每一堂课，总会给学生耳目一新的感觉。他半信半疑，总想找个机会，来听听他的公开课。

今天逮住一个下乡调研的机会，王清主任就带着教研室里的几个骨干老师过来了。

课堂里鸦雀无声，只有吕帆讲课的声音，吕帆从作者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作者的心境，讲到荷塘月色的美妙，然后再进行和谐统一，这样一来，文章的主题就得到了充分地突现。

当吕帆讲完课时，王主任走上讲台，一把握住吕帆的手，面向大家说：“几十年来，我们的教师，尤其是语文老师，都是抱着《教学参考书》讲课，不敢有任何的发挥，没有任何的新意，枯燥无味，吕老师讲课的风格和分析文章的角度别具一格，特别有新意，这样的课就象一股春风，很容易泌入学生的心里。”

“王主任的话独到经典，我十分赞同。”

学校万主任腾地站起来，急忙附和，其实，他本人就是一个抱残守缺的老师，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丢开《教学参考书》，讲过一堂课。

万主任的话，是说给王主任听的，当然也是为了讨好王主任。但对于吕帆来说，却是怪异，来中学工作有一年多时间，万主任从来没有这样表扬过他，相反，还时不时地指责吕帆:讲课时不要随意发挥，这样对学生不好。

想到这里，一种不屑的表情在吕帆脸上一闪而过。

不过王主任的赞扬，是发自内心的，吕帆也感觉到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对王主任说：“领导的鼓励是我最好的鞭策和动力，以后我会加倍努力。”

吕帆还想说下去，被王主任制止了，说：“你肯定想说感谢这感谢那的，不要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我们是老师，目的就是要向学生传授知识，我们的教师岗位，需要更多你这样有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的年轻人！”

王主任引来了一片赞扬声，在这些赞美声中，声音最高的是本校的万主任，他几乎是喊出来：“小吕老师遇到伯乐了！”

吕帆看了看万主任，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全部舒展开来，一眼望去，就象一朵精湛的芙蓉，颤巍巍地盛开着。

学校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高主任破天荒地邀请了吕帆同席，吕帆知道是高主任做给王主任看的，就不想去，连忙婉拒：“你们领导一起吃吧，我一个小老师坐在里面，不太方便。”

这既是特意，也是本能，高主任阿谀奉承的做法，让吕帆内心有些反感，同时，吕帆确实不太愿意和领导们一起吃饭，用他的话说:和领导坐在一起吃饭，全身都不自在。

王主任看了一眼吕帆，想了片刻，对高主任说道:“既然吕老师这样说了，就随他去了，我们聊聊。”

王主任的话刚出口，吕帆就象得到特赦一样，他立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推出自行车，跨上就朝校外奔去。

他有几天没有回家，想父母亲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掌灯时分，母亲和父亲正坐在桌旁吃着晚饭，见到吕帆进来，母亲立即起身，到厨房给儿子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端到儿子身边，说：“儿子快吃吧，今天正好做了几盘你爸爸喜欢吃的菜。”

吕帆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确实都是父亲平时最喜欢吃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开玩笑地说:“爸爸娶到妈妈，有福！”

“还说有福？可你爸爸并不这样认为。”

妈妈说完，连续夹了几块肥嘟嘟的红烧肉到儿子碗里。

父亲听到妈妈的话，也不吭声，只是向妻子投去责备的目光。

吕帆见母亲给自己夹菜，口里说着:“我都参加工作了，妈妈不要再把我当孩子看待了”，内心却是充满了幸福感，心想：有妈才是幸福！

父亲抬头看了一眼儿子，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遇到事了？”

“我能遇到什么事？”

吕帆正在埋头吃饭，听到父亲问他，就顺口一说，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哥哥做的事情来，就问父亲：“哥哥没有回来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等父亲回答，吕敏就从门外跨了进来，见到弟弟也回来了，连忙问道：“你的公开课讲得怎么样？”

“什么公开课？”

父亲听到哥哥的问话，不等吕帆回答，连忙问道。

吕帆本不想说起这事，父亲问了，也就不再保守，一五一十地把下午公开课的情况说了一遍。

吕帆刚刚说完，父亲激动起来，用手指头敲了一下桌面说：“好事呀，这么露脸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们？”

父亲说完，竟然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母亲指了指父亲，对两个儿子说：“你们看看，他的心里高兴着呢。”

吕帆一看父亲高兴成这样，索兴想把哥哥做的事情也一并告诉父亲，他看了一眼哥哥，见哥哥没有阻拦之意，就对父亲说：“还有一件，你听后一定会更高兴。”

“还有高兴的事情？你说说。”

吕帆就把昨天哥哥叫了一帮人打吕春发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认为，父亲听后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哥哥所为，终于为全家人出了一口恶气。

没有想到父亲听完后，沉默了半饷，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对吕敏说：“叫人把吕春发打了一顿，我们都出了一口气，但你想过没有，如果那帮年轻人下手不知轻重，把吕春发打残甚至于打死了，你怎么脱得了干系？”

“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尽管父亲讲得有道理，但吕敏不完全赞同，吕敏说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老人家老实一辈子，也没有多少人说你好，对吕春发这样的人，必须以牙还牙，要让他知道，我们不好欺侮！”

哥哥的话，吕帆是赞同的，待哥哥说完，吕帆就接着说：“哥哥做事是有分寸的，不至于会走到那一步，我们家和春发无冤无仇，他竟然到派出所诬告我们，不打一顿，这口气就会一辈子憋着，说不定还会憋出病来！”

父亲听两个儿子都是这样的意见，就说:“我也不是反对，只是告诉你们，做这件事有些风险，弄得不好，就会吃官司，现在既然稳妥地做成了，当然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