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第3章:自行车事件（上）

作者：李纪闻 （广东作家）

帆还是按原计划去了县城，找到老同学张定法科长，说明了来意。

和吕帆粗糙的皮肤相比，张定法皮肤又嫩又白，尽管年纪不大，中年肚就开始显现出来，他挺着大肚腩，站在吕帆的面前，满带官腔地说：“老同学，这种事情就算啦，毛所长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做事就是有些粗心大意，人还是挺好的。”

“他听信诬告，不做调查了解，就胡乱抓人，而且还草菅人命，晚上那么冷，人家要求一床棉被，都不同意，害得大家都冻了一个晚上，这样的作风，你们局里应该管一管。”

“怎么管？我和他都是副科级干部，谁管谁呀；况且，他的岳父，还是我们的局领导，敢管吗？”

吕帆一听，毛所长的岳父，还是局领导，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怪不得，他会如此胡作非为。

“听说是我们村里面一个叫吕春发的人诬告的，帮我查一下，是不是这个人，这点总可以吧？”

吕帆见张定法左右为难的样子，就想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希望证实一下所告之人，是不是吕春发。

吕帆心想:赌博之事，正是治安科管辖的内容，张定法应该不会推辞。

没有想到，张定法听完吕帆的要求后，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保护举报人的隐私，是公安机关工作条例中明文规定的，不能外泄呀。”

听张定法的口气，是一点通融的机会都没有，吕帆看了一眼张定法，失望地转身走出办公室，可没有走几步，张定法追了出来，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今天我就破例一次，举报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吕帆返过头来，想说几句感谢之类的话，张定法连忙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再说什么，然后转身进了办公室，一头不返。

吕帆出了办公室，跨上停在门口的自行车，朝哥哥的单位飞奔而去，他要告诉哥哥，吕春发就是诬告之人。

从县城到哥哥的单位，不到四十分钟，吕帆到达后，哥哥还没有下班，正在办公室里和同事聊着什么，见弟弟进来了，连忙陪同吕帆进了自己的房间。

“已经确定了，告状的人，就是吕春发。”

吕帆反手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说。

“哦，是怎么回事？”

吕帆就把到公安局治安科找副科长张定法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做事稳靠，一丝不苟，值得表扬。”

哥哥从内心深处佩服弟弟做事精细，关于告状人，尽管邹小山已经告诉是吕春发，可信度极高，但毕竟不是官方的消息，弟弟从公安局法制科张科长处得到的消息，就是官方消息，又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邹小山的消息。

官方和民间，两股道上的消息，相互印证，确定吕春发无疑。

“从张科长处了解到的情况，再也不会有错了，你下起手来，也就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见哥哥吕敏没有吭声，吕帆又补充了一句。

“到时候了。”

吕敏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握着，发出嘎嘎的关节声响。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大厅里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收拾办公设备的声音，不一会儿，大厅里就安静了下来。

吕敏打开房门，朝外面看了看，说:“都下班了，我请你到外面吃点饭吧。”

吕帆心想:如果在哥哥处吃饭，回学校就会很晚，晚上骑着自行车，沿路又没有灯光，不安全，连忙说:“不了，吃完饭，天就黑了，晚上骑车不安全。”

吕敏一听，感觉有道理，就说:“那你就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吕帆跨上自行车，就朝镇外奔去。

太阳已经偏西了，从哥哥所在的镇上到自己工作的学校，骑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到了学校，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老师们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校园里没有人走动，只有几只外来的黄狗，在并不大的操场上，慢悠悠地走着。

吕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不到十米的房间，摆上一张床、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坐上去就吱呀乱叫的竹椅，就剩下三四平米的空间，再放上一部自行车，几乎转不过身来。

吕帆的个头很大，一米八的身材，加上微胖的身驱，进出房间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触撞到那里。

吕帆洗刷了一通，正准备关门上床睡觉，突然，他发现一个人站到了门口，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毫不客气地说道：“等会关门。”

吕帆一看，是徐泉老师，以为是徐老师来向他道歉的，连忙客气地让坐：“徐老师来啦，坐椅子上吧。”

徐老师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椅子，并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转过头来，对吕老师说：“小吕，我想把你的自行车买下来，可以吗？”

吕帆的自行车，是父亲找关系买来的，当时的永久牌自行车，是名牌，没有关系买不到，父亲曾在县财政局工作过，认识了商业系统的一些领导，父亲找到他们，要求给自己的儿子买一部永久牌自行车，用于上下班之用，领导念旧情，当即就批了一部，吕帆骑上这部锃明瓦亮的自行车，走在街上，经常会引来羡慕的眼光。

“卖给你了，我上下班怎么办？”

吕帆看着徐老师，认真地说。

学校距离家里，有七八里之遥，骑车需要半个多小时，如果走路，要一个多小时，没有自行车，天天走来走去，会十分不方便。

“你父亲不是有关系吗？让他再给买一部吧。”

徐老师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一般，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父亲已经给吕敏和吕帆两个儿子各买了一部自行车，商业系统的领导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再去求商业系统的领导，估计父亲开不了口。

想到这里，吕帆诚恳地说:“我父亲不喜欢求人，再让他买，父亲会很为难。”

“你父亲为不为难，我不管，这部自行车，你一定要卖给我，我都已经开了口，不会收回来的。”

难道要强买不成？

吕帆本来还想说几句客气的话，听到徐老师说出这样蛮横无理的话来，一股怒潮突然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他以一种坚决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对徐老师说：“不卖！”

“不卖也得卖！”

没想到徐老师也发飙了，他把钱丢到吕帆的床上，转身出了房间，并嘭地一声，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吕帆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中学任教，对学校的教职员工，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敢说一句重话，父亲也多次告诫他:“到单位上班了，要与人为善，对谁都要敬三分。”吕帆也确实这样做了，收到的效果也不错，全校教职员工见到吕帆，都会亲切地叫上一句：“小吕老师。”

吕帆过分与人为善的态度，也产生了一个负面的效果，就是认为吕帆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