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东方红中学“家长讲习班”连续讲过几年,所以有很多好朋友求助。也许是我自寻烦恼,也许是他们太不领情。你听——你看——
中午,天仍然灰蒙蒙的;校门口像煮沸的锅,又像翻卷的潮。朋友夫妇就近请我吃便饭。他们的女孩从校门里涌出来,大大咧咧地坐下。朋友向孩子夸大其辞地介绍我,要孩子今年中考作文取点“真经”,孩子并无什么兴趣,我不气馁。
平时为帮朋友,且表明自已不白吃别人不辜负好朋友的强请,常常在别人孩子面前好为人师地忠告几句,算是对饭局最好的回报。加之此时又为表谦虚,于是当即顺口而答:“你妈本身就是作文高手,我们都公认你妈非常优秀,非常出色;古今中外成名的大作家几乎都从家庭写起。你看你妈站着服侍你,多好的妈妈哟!要写人,首先写你妈。”孩子却懒洋洋地不屑一顾:“妈有什么好写的。她要苗条,她站着。”
我无限尴尬之际,女孩的女老师牵着男孩挽着老人来了。好朋友一边邀请入席,一边喊着加菜,一边向我们夸这男孩读5年级,数学奥赛班如何如何聪明。一大碗大骨头炖烂藕小山似地高高地凸在桌中央,腾腾地冒着热气。
男孩旁若无人地手筷并用地拖走了压在上面盖门面的一大块骨头,我们瞠目,往下面夹藕舀汤,直叫味鲜,炒作气氛。藕汤退半,仅有的另一块大骨头露出来,男孩又去抢,太大,无法。爷爷见机“效劳”,妈妈赶快援之以勺。父女俩小心翼翼地为小皇帝抬回了他的爱物,他连“谢谢”也没说一声。
好事的我又动了恻隐之心,开始对话:“小儿子,这块骨头是谁帮你弄来的呀?”小儿子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头也不抬,随手一指,高声道:“他。”
“他是谁?”我紧追。声音脆响:“他就是他。”在坐的人都笑了。我不甘心,不厌其烦,也不觉没趣:“这碗里总共有几块骨头啊?”又一声脆响:“不知道。”在坐的人又笑了。看着饭菜,我早已索然无味,无话可说了,心比这天还灰。
此后,我有些心恢意懒,少说废话,少管闲事。一天,朋友带着他高高大大的肥儿子到我们初三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不在,我说转告,叫朋友先走了,剩下孩子;我叫他坐我的椅子看书,我站着批改作业。站累了,轻轻端过墙角一把有架无面的破椅,擦了灰,再坐。孩子见了,没动。下课了,班主任进办公室,见状,一声小吼:“你看肖老!”那孩子才慌忙起立,高出我几个头,像一块丰碑。我摇头苦笑,苦味往肚里吞。
家长为孩子付出再多,也不需要回报,那是天经地义;但孩子要学会领情。荆楚有谚:“只有瓜念子,没有子念瓜。”就是说父母是永远念着孩子的,但孩子们不一定。“三字经”开头一句是“人之初,性本善”,孩子起初是善的,是父母惯坏了他,使他不懂领情,只知索取,只知享受。生儿育女为养老,天理昭彰。现在有些家庭却倒过来了,不是小养老,而是老父母在外辗转奔波劳碌,儿子媳妇在家坐享清福,吃父母。“知恩图报,善莫大焉”,是佛教告语,“知恩”是第一步,“图报”是第二步;如果暂时不能图报,那应该先领请。知恩图报是一种美德,知恩不报非君子。当时不知恩不领情,将后怎么图报呢?
国外有公司招聘职员,第一条件不是文凭,而是要会尊重他人。有恩之人你尚且不领情不尊重,何况一般他人呢?
“读者”曾有一篇“三色”的文章说,青年求职就业后要明白:自已充当的角色,知道自巳是什么货色,还要察看老板的脸色。
孩子们,你们现在是少年不知“人”滋味,今天不领情,师长不计较,以后的老板会不会放纵你?惯使你?想不看老板脸色,也不可能,也难以“老子天下第一”,独来独往,还要寻求合作伙伴。
荆楚有谚:一个篙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伙伴帮你,你不领情,他还帮不帮?现在很讲团队精神,如果人人都不领情,团队马上就要散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时你又该流向何方?父母还惯得了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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