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学毕业回乡差不多都先当了大队小学“民办老师”,当了大队医务室“赤脚医生”,就算高人一等了。但我村两位同学并没忘记我仍在生产队当农民,每逢过年后,开学前走访,张长银、肖俊华俩总结伴而行,来我家坐坐,算是拜年;就像现在记者“新春走基层”。
我总觉不如人,没脸面,见不得人,天晴出工,雨雪天关家里,不串门,不聊天,连大队部也不敢去。长银、俊华,他俩一来,太阳就升起来了,我就重回人间,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他俩时间紧,我家穷,没“碟子酒”,就一碗开水泡炒米,算是最好招待。
虽然我舅张长汉和书记亲如兄弟,幺爹肖德安又由生产队长当上了水利大队长,都无济于事。长银、俊华以及苏孝玉校长等反复推荐,又全国人口膨胀,1974年秋,急需老师,我才终于和肖俊寿、郑志雄、陈诗玉、罗庆凤、杨明凤等一起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庙兴大队小学,终于蚂蚁子爬芦席------高了一篾片。此后一二三年,又新添张家发、郑德清、肖生金、张生喜、张生才、张生松、黄万祥、陈江平、肖生连、文叙梅等;小学戴帽子办初中,初中戴帽子办高中。
1974年腊月,我有了孩子,父亲说分家,我带一个老奶奶。勤扒苦撑,多子并举:孩子、鸡子、鸭子、猪子、菌子、菜园子。虽然猪像小猫子,还要上缴半边,却闻到了肉香味。
荆楚习俗,年前杀猪请客,正月十五后请春客。荆楚民谚:吃酒不还席,脸像”靴壳子皮“。我有脸面请得起客了,我还得起席请得起春客了,我和同事们可以平等往来了。
1993年秋,我离开庙兴村,离开周黄中学,进城。之后就听说日本人帮助平整了;是中日友好蜜月期时的援华项目,帮助改造“冷浸田”。中国选了千湖之省湖北,湖北选了水窝子、水袋子荆州,荆州选了江陵县,江陵县选了岑河镇,岑河镇就选了庙兴。幸运啊。
我曾在一个星期天,专门回去看,南北上下已不见形影,但那个排灌渠还在。南起化港河,已修了大型泵站,灌;北到黄港靠西干渠左环桥河,已修了大型泵站,排。已经平整的土地,再次精确平整。排灌渠贯穿整个庙兴村,使之旱涝保收。
“黄桶坑子”那一横片,把上面的土往下推,高水田降低了,低水田填高了。我担心肥土层被推走以后,再也种不起来,这个问题没听到强烈反映,可能先已作好了技术处理。只是我去看时,田埂路面还全是碎石,现在也应早已浇灌了水泥吧?
我进城后,岑河文朋多往来,有学校领导来摸中考信息。更有庙兴村人很够意思,庙兴村窑场几乎全体干部,集体到我家拜年。张定昌放下手里的蛋糕、雪枣说,本当我们请春客,请你到庙兴村去,可太麻烦你了,干脆我们自己来。我们的孩子哪个你没教过?家长拜老师,应该。拜年无老少,拜年拜到麦子黄。
张定昌、张长科、张长红、张定洪、张定江、黄祥坤等。我在庙兴村时,看见生产小队长,就像看见皇帝老爷,胆战心惊。他们这些人都比生产小队长大呀?又都是我前辈,大多年长于我,我怎么领担得起呢?何况我1990年随庙兴村街潮砌楼房时,买砖,翻斗车挖土,填屋,他们都还帮助过我哩。你说我怎心安呢?
他们集体到我家拜年,不是我优秀,而是他们优秀,是庙兴村人优秀,是对知识、文化、人才的尊重。因为我是庙兴村第二个进城的,前两年宗大发老师已进城。他们把进城看得无比光荣。他们来我这里,可能加之我又是城内,中学,皇城脚下,教官家子弟吧?
那时我基本站稳脚跟,还在继续艰难创业打码头,小屋、黑屋、水货屋,第四次搬到面街那一栋,东西向,四楼,顶层;夏天热,太阳早晚都可以晒穿。但我是作为人才引进的,已经在教全荆州地区、全学校的飞机班、导弹班。我床底下全是好酒。我摆出茅台、汾酒、杏花村、五粮液、郎酒、西风等等,问他们喜欢喝什么。
张定昌说,就郎酒,日本鬼子在庙兴只喝郎酒,什么酒都不喝。他这一说,大家都响应。日本朋友当年援建,是中国客人,更是庙兴贵客,才喝郎酒;他们自豪自己是贵客哩,韵了日本鬼子的味哩。他们都能喝,每个人都可喝半瓶、一瓶。
后来才知道,郎酒是其中价格最低的。为兴旺窑场庙兴,他们曾拼命多喝一杯酒,就可为窑场多贷一万元。他们可是庙兴的功臣啊。在庙兴村十几家企业中实力最大的骨干、支柱、龙头啊。庙兴村成为江陵县荆州地区先进,庙兴村所有的光环,他们庙兴窑场可是最大功臣啊。
我很感谢他们把我当人!感谢他们仍把我当庙兴家乡人!感谢每一个庙兴人!他们一到,一声“方老师”(庙兴人独特的称呼:姓肖者多,取末尾字),我都拿出全城最好学生送的最好酒,再三举杯敬他们。临走,拿出全城最好学生送的最好烟,塞给每人一包。
我本来每年都请春客,感恩我人生来路上的朋友们,抬举我,陪伴我,鼓励我,帮助我。庙兴村小学、周黄片中学、岑河镇中学等;后来连续几年增加了庙兴村窑场。
以至于隔壁左右都说,你们家怎这么多客人?
(肖炎方: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作家网在线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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