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敢赤膊,一是瘦弱,不热,夏天还怕冷;二是有个瘤子,像小螃蟹,像大蜘蛛,像乌龟甲鱼四只脚,趴在右边胳肢窝下。
每天傍晚所有小朋友大男人都到黑水塘洗澡,玩水,打扑湫。我悄悄脱衣服,右手夹着,遮着,丑死了。奶奶说是小时候瘦弱,多灾多病,长疱,灌脓,留下的……
我右腿正面膝盖下,也有像鸡蛋大一块疤。夏天穿短裤露出来,孙子曾心疼地摸。18岁当兵体检,第一关目测疤痕,再血吸虫,就被刷下来了。
腿上的疤,无大碍,也无法。但腋下瘤却像蚂蚁啃食,像老鼠撕咬着我的爱美心,健康心。强烈的审美意思,使我耿耿于怀,天天时时催促我,恨不得一把抓下来。
岑河中学涨了点知识,知道一个地方血脉不通,就会坏死。我有了大胆想法----自己动外科手术。
岑河中学毕业后,房间前面主床是奶奶结婚的大床,奶奶和众兄弟们挤一床。主床后面,是我的独立小王国:一桌、一凳、一小床、一小木窗。生产队出工,回来就安居小王国,看书,画画;从不外出串门聊天。
有想法,就立即行动。出工,中午回来,先从母亲的针线篮子里找到细线,就躲进我的王国里,开始我的外科手术。手术比穿针引线还要难:不顺手,不能直视;只能歪着头,侧身,别扭着看。线要长,才好操作。把线穿进瘤去,在外面系,然后渐渐拉紧,没有疼的感觉。像这样,反复四次,系紧四只“脚”。没有恐惧,因为它不危及生命。
家里没一个人知道,我在进行一次伟大的自我革命哩。穿背心出工,做事,跟平常一样,若无其事。也常常用手去摸,因为有丁点儿异样感觉,像蚂蚁啃咬:它毕竟是人身上的一块肉啊;长成毒瘤割去也是痛苦的呀。
生产队出工,半天回来,进门,就躲进我的独立王国,提开背心,勾着头偷偷看,发现它变成紫色了。平时,身上任何一处摔伤,都会出现紫色;这是正常情况,证明我的“手术”是成功的。
第二天,紫色加重,成了黯黑色,而且“蜘蛛”“螃蟹”在萎缩,在变小,蔫蔫的。
第三天早晨醒来,伸手一摸,没有了。赶快坐起身,找,哦,掉在背心里了,可能翻身时擦掉了。
万幸!没动刀剪,没流血,没伤痕,非常成功的外科手术。
后来看见小区家户门前,晾衣服的铁丝、绳索,系在树上,渐渐勒进去,跟我的外科手术一样。可树皮树干生命力比人体顽强,铁丝、绳索渐渐凹下去,凹痕上下渐渐粗起来。那个树真难受啊。我真想爬上去帮它解开,可没梯子;又想去跟主人说,可这是哪个主人呢?再经过时,看不到铁丝、绳索了,树皮已经包住了它。
现在再穿行小区,到处都是“晾晒点”,不绣钢晾衣架,我不用再担心了,不用再心疼那树了……
现在流行的小段子:最好的病房是厨房,最好的药物是食物,最好的医生是自己。
穷家苦户里成长的孩子,至今仍生活俭朴,粗糙,绝不娇生惯养,所以免疫能力、自愈能力都比较强。可喜可贺,1960年代,我16岁时,就做了自己最好的医生。(肖炎方: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作家网在线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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