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时,我曾在英华双语学校呆过两个月。学校处于长江南岸,公安县境内。虽然只有两个月,虽然实行封闭管理,怎奈我心飞翔,便也情趣颇多。
枇杷熟了,孙老师约我去尝新。他还带了位语文小妹妹李红。
坐32路过大桥,在桥南下车再往南,没半里,过天挢,就像走过天河之鹊桥,忽入天上人间。
过去单一的麦地农业如今成了葡萄园,“公安葡萄”成了名片、品牌。满畈满畈的,整整齐齐的葡萄架摇着巨耳,不听牛郎织女的窃窃私语了,而来倾听我们的脚步声。是不是牛郎织女也跟着我们来赏人间花园了?
我们停了谈笑,轻了脚步,以免打扰他们。透过叶缝可以看见比蜡烛粗些的嫩绿的葡萄串,凑过鼻子去嗅一嗅,完全到了世外桃源的境界。
小扣柴扉推门进,孙老师说,这就是枇杷园,王老师退休以后精心培育的,远近闻名。他和老伴热情迎出来,知道孙老师的朋友不玩牌,给我们抱出“旧新闻”“作家文摘”等报刊,请我们坐。
我当即驻足,不敢再往前移半步,深怕一不小心碰翻了翡翠,踏碎了琉璃,弄脏了价值连城的绝色天香。墨绿的世界,敦厚的叶片,黄黄的枇杷果。那果,有的听了白居易先生的话,“犹抱琵琶半遮面”;有些则令个性任意张扬,从绿脸中拱出来,凸出来,像鸡蛋,像金元宝,着意炫耀自已的金黄。空缺处,树下,是各色各样的花草,虽然是补救,更像是点缀,美化,更像是穿插艺术。
李红是爱花之人,也仍是爱花的年龄。她迅速调好手机照相,边照边问这是什么花?真艳!哦,这是大红月季,那是黄月季、白月季。她像幼儿园小朋友认识了a、o、e,手舞足蹈。哦,这就是海棠?这就是八仙花?金银花的名字如此富贵,原来是由白而黄,由青春而衰老,却越老越金贵,值得称道。
她像思想家,总把印象和现实作比较。她终于回归到教师本职,给我们讲起别名和俗称:你们看,这像什么?孙老师说像蝴蝶。她说再看,像不像鬼脸?这一提,还真像呢,越看越像。这是紫薇,俗名却叫痒痒树。无风的时候,你摸摸它的树干,树枝就会乱摇乱动。我竟突发奇想,它不是害臊么?拒绝或是抗争?不知者还以为是舞蹈哩。虽然是逗花,我仍不敢当场去试,因为我听说过荆楚民谚:“男人头,女人腰,只能看,不能捞。”……
李白是“花间一壶酒,独坐无相亲”,我左有孙哥,右有李妹,还坐拥枇杷园,不喝点酒真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可谁催我?不喝点酒还真辜负了我这休闲心态。周杰小弟弟常常鼓励他自己:又不是没酒,又不是没菜,又不是没心情,又不是没乖女美妻陪,喝哟……
于是便向王老师讨要。土里扒,梗上挎,不多一会,土豆,豌豆,凉拌黄瓜,韭菜炒鸡蛋,香气溢满枇杷园。主人捧出冰糖枇杷酒,橙色,或橘黄色,亮晶晶的,看看已经沁人心脾。再抿嘴而咪,清新,甜蜜,丝丝琼浆却似江河浩荡着五脏六腑,奔涌着万千思绪。
席间,来了几对青年男女要买枇杷,王老师起立致歉,说还没熟透,有点酸,等几天再来吧。他又无虑像日本丰田汽车要召回,为什么这般谨慎?说完,坐在我们旁边攀谈起来,答应送我扦插的花秧,讲枇杷挂果不能太多……这又是艺术:和教学一样,适逢其会,适可而止,不然,就会适得其反了。
李红爱花,爱自然,更爱自己,抿酒则止,少吃则罢,怕红脸,怕长青春痘,怕长胖,怕老公炒鱿鱼,最怕在学生中损了“李妈妈”的光辉形象。孙哥教了10年体育,20年化学,从乡村教到城市,从公办教到民办,越教越精;爱生情深,虽未酒酣畅,却已心飞翔,爽得不得了,当即感言两句:“旧版桃园三结义芳千古,新版枇杷三聚义传江南。”
在资源世界强行减法的时代里,我的精神世界,特别是身处枇杷园里,却冒出无穷无尽的加法状态。三聚义,不是么?我们老中青三代教育人正合我“交友三走向”:交圈外朋友、忘年交朋友、异性朋友。农村、农业和农民,苗圃、花朵和园丁,还有园主、教师和艺术,古人、今人和故事,退休教师、在职教师和情趣,事业、闲情和人生,哪一门没有三聚趣呢?
茅檐下,枇杷中,花团锦簇,秀色可餐,何况诸多“三聚趣”乎!于是,举杯邀牛郎,邀白居易,邀李白、王之涣,他们都在空中遥遥拱手领情而说忙。
也罢。
我,豪斟,痛饮,细细品。
(肖炎方:沙市区意见领袖、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作家网在线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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