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杨场写村史,最喜欢听他们讲杨场故事,奇闻轶事。退休书记朱泽武和在任领导杨光福,每周一都找人讲,然后,我回家可写一星期。
蔡圣祖早年当生产队长,要率领群众家里搞农业,外面搞水利,马不停蹄。万里长江,险在荆江,每年夏季防汛大于天。有一年,他又带队去了,那个水呀,波浪滔天,汹涌澎湃,吓人得很。
防汛的特点,没事时,脑壳都睡瘪。一旦有事,就要拼命:人在堤在!誓与江堤共存亡!这是防汛大军的响亮口号。千里江堤,毁于蚁穴。防汛人员分班巡察,睁大眼睛找蚂蚁洞,找“管涌”,一刻也不停;其他人则休息,蓄精养锐。
城市为什么没有夜蚊子?因为它没有繁殖的环境。那些水呀草呀的环境哪去了?全到江堤那去了,蚊子也就全到江堤那去了,去开会,去嗡嗡嗡地比唱歌,比跳舞,当然更要比美餐,可惜难比喝人血,没人呐。只要你有兴趣,可以伸出手去,大把大把地抓。你说,人怎么入睡?倘若蚊子把你抬跑了,你该怎么办?
农民是辛苦的,更是乐观的。平时耕田,特别是赶牛,拉石滚,压稻谷等简单机械地劳作时,他们就唱丧鼓歌,驱赶瞌睡虫。有的也是利用这种时候操练,一旦哪里有丧葬,就可以去赚点烟酒茶,更可以去出出风头,亮亮歌喉,展展才华,吸引吸引听歌的女人们。
可防汛哪有鼓?哪有烟酒茶?但蔡圣祖来歌瘾了,来驱赶蚊虫驱赶瞌睡虫的精神武器了。他跟值班社员说好,千万小心,鼓起眼睛,我为你们唱歌助阵!说完,翻过斗笠壳子,拿起筷子,自唱自敲,有板有眼,有腔有调。天上星月朗照他,亲抚他。万里长江险在荆江,也惊讶,这是何方神圣?置惊险而不屑,踏之,歌之,鼓之,历经千年方得而见之,莫非大禹转世现身?于是颤颤悠悠,胆战心惊,恭敬不暇,百般殷勤:亲吻他的脚指头,揉搓他的疲劳,规矩,乖巧……那是战天斗地何等乐观的精神!何等廓大的场面啊!
他满肚子歌:<<十月怀胎>><<二度梅>><<七郎探母>><<渔婆打网>>等等,全是用诗文写成的故事,感人肺腑,感天动地,随便就唱了一夜。唱得星月眨眼睛,唱得白云掩颜面,唱得江水呜咽咽,唱得夜蚊子嗡嗡嗡地躲到草丛里去喝露水,唱得防汛人们抹眼泪,自嘀咕,暗叹息:你看这命根子来得好艰难啊,我们要更加爱亲人,要更加防汛保家园……太阳出来了,新的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在那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更没有手机的封闭岁月里,人们对文化生活的渴求可见一斑了。据说更有甚者,有个人找不到文化生活的缘由,7月农闲,为一只老鼠死了,竟然用一个钵子当丧鼓,成了真正的“鼓盆歌”,自唱自敲,搞了一整夜……
老书记朱泽武说,确有其人其事。杨场人民渴求文化,自觉爆发了,不管它“四旧”,还是“资产阶级毒草”, 一并拿来,为我所用。
过去老人们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拿自己去。讲故事那年,蔡圣祖77岁了,还红光满面,谈笑风生。我看这句古话可能要改改了: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要他也不去。
闲时习“丧歌”, 包括杨场蔡圣祖防汛驱蚊驱睡敲丧鼓,唱“丧歌”,已经完全没有“丧”的成分了。可见,凡正能量,无论哪种途径,演戏,唱歌,讲故事等,都可以传递而经久不衰——劝人向上,舍己,行善,尊师,积德,尽孝,爱国……
现在正值汛期,专修此篇,衷心感谢抗洪防汛前线的人们!
(肖炎方 荆州市东方红中学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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