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电视里一些老将军、老英雄、老模范、老功臣,80多,90多,仍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有人就说,还不是政府保养得好。这话对了一半。还因为他们在苦难中,在磨难中,打下了身体坚实強壮的底子,养成和保存了良好的习惯。
反例
我老婆,典型的娇生惯养。前些年,什么“太阳神”“无限极”“珍奥核酸”等各种补品,从不间断。我反对,她就撒娇可怜: 你心疼我啦。
结果是半点屁用也没有,一年上头,药罐子飘着草药香。还一年上头,这里疼,那里不舒服; 冷、硬、生、糯不能吃,说有胃病; 还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说有病不能出门——这不是相当于在家等着生病?
后来我终于狠心些,坚决反对。不娇生惯养了,跟我一样,竟然什么鬼问题都没有了,都不治而愈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正例
我,小老百姓,现在快70,吃得,喝得,睡得,玩得,走得,爬得山。东方红中学,多年前全体游山东,吃海鲜坏肚子,可我不坏。因为我平时吃喝粗制滥造,典型的“百草羊”,从没娇养,适应力太强。
如此说,我真要感谢苦难——苦难真的是财富。
1970年代初,全国人口陡增,村小学戴帽子办初中,片初中戴帽子办高中;乡镇初中升格为高中,且只办高三毕业班。
庙兴大队小学实在差人,两次进了肖俊寿、张家发、郑德清、陈诗玉、罗庆凤、杨明凤、张生喜等,我也终于沾光当上了民办老师。
书到用时方恨少,要自学;民办转公办,成为一等公民要考试。我更加拼命吸收,茁壮我自己。种责任田的牛要放,挣饭碗的书要读,读书郎成了放牛郎,放牛郎成了读书郎。
民办老师,还有赤脚医生,国家是两条腿走路; 乡里称为半边户——半边老师,半边农民。
下午放学,急急忙忙赶回家,蹬鞋子,脱袜子,卷裤子,东边找牛,西边找犁,南边找耙,屋里找出格头缆绳,驾到我的责任田,已经是日落西山。
责任田后,为增产增收,江汉平原自发地一年赶种三季,时间是很紧的:小麦——西瓜——晚稻。前一季是套种,后一季的时间性非常强。季节一过,就会减收,甚至颗粒无收。妻子催着,埋怨着,骂骂咧咧。不怪她,你看旁边别人田里已经是秧苗青青。
我催牛扬鞭,大声吆喝,都无济于事了——牛实在累了。我们几户共一头牛,一天到晚,从叔辈犁上解到爹辈耙上,又从爹辈耙上抢到爷辈耖上,没草吃,不歇息,现在已是疲于奔命。能不倒下,能把我这块地拼完,那就万幸了。妻子急不过,回家烧火煮饭管孩子去了。
月亮照着我和牛,小虫子们欢快不停地扯开嗓子叫。我的口水催干了,算啦,由着它吧。我没法疼它,没法解放它,就让它慢慢拖吧。打开别人刚刚推销的8块钱一支的钢笔收音机,插在上衣口袋里。耕地还听收音机,-举两得,我不着急了,不打牛也不催牛了,相安无事。全天下都装在我胸前,与牛同享。牛像通了灵性,格外老实,格外驯顺,一步半步往前歪。
难怪人们发誓说,来生做牛做马也报答,难怪说牛马不如。但牛耕田,马吃豆,马比牛好像还强一点。过去,人靠天吃饭,还靠牛吃饭。
奶奶端碗饭来。我问奶奶,孩子睡没有。奶奶说还在看书。我心安逸了。
奶奶是小脚,走路缓慢,消失在黑暗中。我更加心疼牛。我吃了,不时眺望村庄,我家灯光还亮着,哦,两孩子还在学习,心踏实了,亮堂了,
也就从那回起,我把收音机带进了菜园,带在了身边;把劳动变作享受,把沉重和痛苦化为轻松和悠闲。
耕完以后,还要耙。晩上10点多,人已累,心已懒,精疲已力尽。我双手提耙,丢下去。我的乖乖哟,妈妈哟,那大拇指粗细的耙齿,居然扎在脚上——大拇指和二指之间。可能已经通到脚底,没穿……
那一下,天更黑了。我眼前真全黑了……
我蹲下去,赶快捂住脚,脚上全是泥巴。我捂了一会,居然没流血。是脚上本来少血,还是我那时身体太差,血太少?还是我用力紧捂,止住了血?都不知道……
我支撑着站起来,把牛搞在犁上。牛拖着犁,我扶着犁,扛着耙,一步一步往前挪,一步一步往家里奔。
一里多路,奔到门口,丢下所有。进门,叫老婆找来煤油灯,往脚上倒。我知道农村急救消毒最好的是白酒,可惜几家常有?但煤油灯家家户户都有。那是什么?烧机器锈蚀的。当年农民竟然用它给人体消毒,其实也是残忍。那时还不知道什么“破伤风”,但知道“坏事”, 也就是发炎,感染。万幸,我这个粗糙的农民,还没那么娇养。
不知是老天照应,还是自身免疫力太强,灌了两天煤油,那伤口居然平安无事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肖炎方 荆州市东方红中学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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