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前走一遭(之二)

协和医院遇好人高人

第五天，乘坐最早一班高铁到武汉。老公知道我平日生活讲究，挑剔，大包小包装了满满一旅行箱，我执意不带，简单拿上几件换洗衣服出了家门。在转身离开，刹那间，悲从心来，凄然泪下。谁知，我能否再把家还？也许物是人非。一路碰上熟人，我都友好打招呼，也许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一路风景，我目不转睛，要好好地看个够。

一到医院大门，亲人早已帮我排上队，挂了号，在等我，按顺序10:30轮到我。坐诊医生听我情况一讲，片子一看，二话没说就开了胰腺专科住院通知书。

住进院后，紧接着，分管的医生、助理、护士来会诊，除做常规检查外，另开出一份核磁共振检查单。

到检查处登记，因为医院太大，患者较多，该项检查需要排队一个星期才能做。一个星期，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寥寥数日，我陡瘦十几斤，血压急速飙升，心力交瘁，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感觉生命正在分分秒秒中，静静地流失。

老公跑到登记处办公室，恰好碰到他同学董道玉，把我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她，希望让我尽快检查，尽快治疗，酌情处理。她沉思片刻，秉持人道精神，同意我例外，明天上午8点钟，第一个做检查。

长夜难明，半夜护士查房，胰腺科最关注的是血糖波动，而此时的我，血糖低到3点，喊起来喝糖水。

第六天，天刚泛白，睡不着，就干脆起来，久站窗前盼日出，熬时间。7:30来到检查室等候，8点钟一到，工作人员招呼我进去换衣服——宣判的时间到了。

我和老公十指紧紧相扣，双目对视，俩人眼里噙着泪花。老公当时用刚毅、颤抖声音，对我讲的话，至今记忆忧新。丽妹，毋须惧怕，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会守护你一辈子。这才是真正透明、纯粹、魂魄相依的感情。我拼命咬住唇，忍住泪，点着头，复杂的心情无可名状。最后，浑身冷汗，战战兢兢，挪着沉沉步履走了进去。这种诀别的意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身受。

检查完毕，回到病房蜷缩在床上，老公等结果。难捱的时间，足以把人的心碾磨成粉末。

11:30，老公的电话，我一跃而起，又惊又喜。我太了解他了，历来报喜不报忧。我呼吸有点急促，喂了一声，他就用高八度的嗓门大声喊道——好消息，丽妹，没事！丽妹，真的没事！后面再说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仰天长叹，老天爷啊！谢谢你都在眷顾我。此刻，我真的按捺不住自己，想吼，想哭，想发疯，想发狂。可理智告诉我，这是医院。看见迎面走来的老公，我扑上去，抓起他的胳膊，撸起袖管，对准他手腕就是狠狠一口，泪如雨下。他不拗，任我宣泄，任我释放，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让我慢慢地平静下来。事后，看见两排深深血痕的牙齿印，我心痛地连声对不起，他敦厚笑道，不痛，心里舒服。

接蹱而至，饥饿感、食欲感、胃觉感，袭上心头，吃饭去！胰腺科在21楼，电梯久等不上来，我拽着老公，一口气从21楼下到一楼。到了餐厅，跟着感觉走，点了六菜一汤。老公生性小气，不停小声嘀咕说，吃不完，点多了。我一瞥，慎怪地说，吃不完，饱眼福都值。

回到病房，什么都不想，倒头就睡，那一夜是我这几天来睡得最香最甜的一夜。

（晏丽莉 荆州市棉花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