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清明期间,回乡下拜了阴间祖宗,再拜阳间“活佛”,孝敬活着的所有亲长,像敬佛一样虔诚:肖家、生父母段家、母亲娘家张家、母亲妹胡家、奶奶娘家杨场等。
老舍《四世同堂》,全世界都知道。我家却曾有7年五代同乐。我承先启后,上面祖辈父辈两代,下面儿孙两代。我早就想给奶奶过个生日,乐一乐,可奶奶一直不让过,从70岁推到80岁,直推到那年90大寿。
是心疼我们花钱?是担心亲朋要送礼受牵连?奶奶都笑着摇头。
父母不是奶奶亲生的,我也不是父母亲生的,我们就像《红灯记》中李玉和家一样,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爷爷1950年代饿死了。奶奶是被强大的家族力量半路拦亲抢回来的。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没生一个孩子,40多岁开始,活活守寡50年。奶奶引大了我们7个兄弟姊妹,就跟我过;又引我的孩子,帮我渡过了人生的难关。
直到2000年,我的孩子就业了,成家了。奶奶过不惯城里的安逸生活,毅然决然回到了乡下,给孙儿们看看门。我给她每月200元生活费,她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常常给乡邻送人情,给孙儿们压岁钱,撑门面,掌脸面。
我一向主张敬活佛,要让奶奶生前高高兴兴地活。我出钱买酒菜,不请客,不收礼,只请奶奶和她亲哥哥这两根藤上的瓜儿们聚一聚。几兄弟听说不收礼,合伙买回来9层楼的生日蛋糕,还买来了冲天炮,震天雷,五彩的焰火。
酒席开始前,我请奶奶上坐。我说,我的上辈就免了,我带头,我们下面3代人,一个一个磕头,给奶奶祝寿。老父亲说,这不能免,“天牌”在上,人人都要敬孝心。他低下满头的白发,弯下僵硬的腰,艰难地跪下去。老母亲跟着跪下去。奶奶哥哥那根藤上的瓜儿们都跟着跪下去。都是70多岁的古稀了。我赶紧搀扶他们起来,我的眼泪流出来了。
鞭炮声震天动地,肖家台半个台子的老人家都围过来看热闹。我请他们进来,他们不肯。我把奶奶扶出去和他们合影,又把蛋糕拆两层下来,一份一份地切给她们: 尚玉小幺爹、喜欢婆、王婆、陈婆。他们捋着白发,擦着眼泪:“你奶奶怕过生日,就是怕死,跟着你过好日子,舍不得死。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拿自己克(荆州土话读“K儿”)。你奶奶是八十三,九十四,阎王要拿她不克。” 后来我把这张合影放大,做成现代科技彩喷,送给她们每个人,作为永久的纪念。
我孝顺奶奶,弟妹们也跟着孝顺。起初,奶奶拿着钱找他们买米买油,弟妹们说:“大哥给您钱,我们收您钱,那我们还是人?您抚育了大哥,还不是抚了我们的?” 那时,谁家弄了好菜,都争着喊奶奶。
奶奶勤劳,善良,温和,年过90了,眼不花,耳不聋,神清气爽。每天笑眯眯的,从村子东头逛到西头,又从西头逛到东头,家家户户都高喊着,招呼着,邀请着:“孔奶奶,来尝点鲜,刚从田里摘回来的。”
看着奶奶高兴,我高兴,作文:<<千万纸钱怎抵活佛今日笑脸>>!
奶奶93岁去世,没病,没倒床。这是她修练的福分,也是我们的福分。
人这一辈子,“上为父母,下为子女”。现代年轻人,下为子女多,却上为父母少。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 。子女日子多多,而父母却活一天,少一天。
父母在,我们尚有来处; 父母去,我们只剩归途。可惜去年清明遭疫情,没请聚。今年清明,拟完成88岁老父母心愿,我们几兄弟护送他们去杭州,看艳艳,看唯一女儿炎香的姑娘。(肖炎方 荆州市东方红中心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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