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开春赤膊破冰捞鱼款虾米

作者：肖炎方

我的人生路，可能不止三分之一与肖开春同处，在岑河白酒协会，形影不离，人人皆知。

开春聪明，勇敢，上进，从东边湖里跳到岑河旁边的黄渊小学，又跳到周黄中学，不满足于现状，闯云南，站山东，文沙市，最后回到合并后的岑河中学，完成了他人生的多级跳，见多识广，百尺竿头，成为沙市区语文学科带头人，湖北省优秀教师。

深情厚谊捞冰鱼

有一年寒假，腊月二十几了，为准备第二年砌房，做瓦条，我和肖生海在他们东湖村买了半边河堤的杨树；我又和他平分半头。

长了几十年的老杨树，盘根错节。我一个人，挖土，斩根，推倒，锯断，全是苦力活路。终身费力最大的，可能是那一天。从清晨拼到下午，腰酸背痛，筋疲力尽，瘫软无力，搞餐热饭吃吃该多好？

走出鬼不生蛋的地方，太阳偏西，寒气上升，加之身上回汗，瑟瑟发抖。但我信心满怀，投开春家去，边走，边问。因为在岑河中师函授班里，每年春训，我都请过湖乡的远道朋友做春客。

运气真好，开春在家，看到我们，像看到亲人，像看到贵客。他扫视一遍，二话不说，从后屋取来鱼缯，脱了衣服，走下鱼池。冰光粼粼呐，当时我们正哆嗦发抖啊。他单薄的身子与薄冰相撞，深厚的情意与寒风相抗，厚厚的鱼群被他精神触动，被他暖流击中，撞破薄冰，飞出水面，又掉下去，撞出孔隆的破冰声。鱼跃水欢的壮美生机，驱散了我们的瑟缩，昂扬起来，真像他的名字一样，肖家开春啦！

开春呐，你膀子不是有点残疾吗？怎么不见了？竟有那么大的劲，搅动了冰冷水世界，温暖了人间文天地，树起了文人相亲一杆旗。

款待只是小虾米

湖乡农家最浓重的待客仪式摆出来了，我们饮酒，背诗：“丰年留客足鸡豚，莫笑农家腊酒浑。”以后每回聚会，我都提到并描摹这个情景；稍有悲观不快，就想起兄弟他深情厚谊下冰窟，我就浑身暖流涌云天。

虽然我们同在“民办”线上奋斗，可他已先进周黄中学，他成了高一个级别的国办中学的老师；可我仍在庙兴村小学，我还是可怜的小虾米呀。庙兴村倘有家长请客，他必定要绊我去，为我脸上增光辉。因他反复推荐，我也终于1987年秋进了周中，和他同事了。他是豪放派，喝酒，说话，办事，从不言愁，给我很多鼓舞。即使千愁万愁，愁云惨雾，愁肠百结，听他一席话，喝他一席酒，都会烟消云散，阳光明媚，昂首挺胸起来。

而且，而且，那回杨树瓦条居然没用完，我留了两棵最粗最直的，做了一张方桌，四条板凳，家庭建设上了一个档次，摆在堂屋里，体面，阔阔气气，实现了我多年的愿望。

唇枪舌剑战法场

兄弟杨光清家里出了一件案子，要请我们出马，开春欣然允诺。当时我们几人亲如手足，甚至有些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感觉。加之我考过一回全国律师资格，略知一二。

原告有点后台，隔壁资寺镇法庭传唤我们，庭长主审，西南政法大学毕业。当时我们相信知识，好像胜券在握，因为我们几人都写点文章，可以驳倒省级国家级权威，何况他一个不敢露面的后台乎？何况他一资寺法庭乎？

段老师是我们老大，稳沉，多谋。我们白酒协会四人早早到了岑河，一碗牛肉面，二两白酒，肚饱，心热，气旺，血涌。武松借酒力打虎，我们借酒力打官司，摩托车“突突突”， “突”到了。

我们那回还运味，没有名片，便拿出北京上海杂志社的回信，长长的牛皮信封上赫然写着“肖炎方先生”， “肖开春先生”，在别人面前晃一晃，口里说声“请关照”，其味无穷。

原告告我们放了水，还打了人，既要负刑事责任，还要负民事责任。肖开春灵活，善辩，舌锋厉害。中国千百年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经地义。但你们不准我们放。你们无理。不准就要阻止，阻止就有摩擦，摩擦必用手脚，于是矛盾产生了，肢体摩擦开始了。**************刑法xx条之规定，**************民法xx条之规定，争斗双方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刑事责任没有了，民事责任赔钱也一人一半！

精彩！我们战胜了权势，战胜了法场，伸张了正义，大获全胜！原告抱住我们的腿子不放，跪在地上反复喊着：“我们到哪里喊冤去啊！我们到哪里喊冤去啊！”

我们强力挣脱，口里说着“法庭上见”，甩手而去。“突突突”，心有余悸，旋即“突”出资寺，“突”到岑河才喝酒。

后来我们合作，有打必胜，又胜过几场。再后来，我进城了，他又独战法场，贴补家用，当然赚了很多烟酒。

龙飞凤舞晒春联

开春除了能言善辩，还善舞文弄墨，书法特值一提。因为他性格豪放，所以书法也豪放狂草。前些年家境贫寒，每年过年都在岑河大街摆一张桌子，卖几副对联。字飞舞，文意也特傲，他后些年诗词功底日见深厚。几家对联摆在一起，太阳照着鲜红的纸，你心里，你眼前，满世界都是红彤彤的；太阳照着晒干的墨汁，你心里，你眼前，满世界都是唐朝一门三相，三岑父子的文脉。我回岑河，一看便知，这是开春写的！他的字可是得过奖的哟。他不办班，不补课，树起了教师体面生活的旗帜。

他曾为我写过一块匾牌。1990年我在庙兴村砌了楼房，他们几兄弟要为我落成庆祝。段老师作词，肖开春书写，岑河镇做框架。那时我们已有了人气，陈顺昌校长也加入进来买鞭炮，杨光清一手掌自行车龙头，一手提匾牌，有味。到了门口，一挂大鞭炮炸开来，炸得火花四处射，炸得香气满天飞，撩得羡眼远远近近抢抢地看。

可惜我房子卖给了弟弟，不好取走那块匾牌。我请他们好好保存，将来值钱哩，将来增值哩。我心里早背得滚瓜烂熟，但我每次回去总要看他几眼。这是朋友心血呀。词的开篇从我儿子写起，段老师也是煞费苦心：

“日瞳瞳，广厦傲天穹。主人气如虹，苦读躬耕育人，根深叶茂花红。更喜芝兰沐时雨，高山水淙淙。”

小荷尖尖别样红

在周黄中学，我们为了挣破应试教育的藩篱，兴办文学社，尝试“大语文”教学，突出人文教育。迎来了这所乡村中学新春天。

1991年，“为了走出彼得堡”，团结鼓励民办教师，相濡以沫；段昌期、肖开春、杨光清，后有黄德发、黄发强等，我们几人，搞了个“白酒协会”。开始，你买一个肉丝，他一个白菜豆腐，我一个萝卜，蹲在走廊里喝酒。后来，学荆州电视台，他每周一歌，我们就每周一酒，轮流做东。每到周六，便聚在东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话题纷杂，或评古人，或论今事，或话人生，或话工作，高谈阔论，其乐融融。不过，从没人醉过酒，因为我们有“喝好不喝醉”的纪律。

经过几番酒会讨论，我们形成了办文学社的共识——尝试“大语文”教学，带领全校学生立足课堂，走出校园，认识生活，全面提高学生素质，培养创造能力。

说干就干，分头行动，段老师拟社团章程，开春考虑社刊名字，我联外，光清务内，黄德发统筹。

一周后，先是开春给社刊取了“小荷尖”名字。我们四人前往荆州，请时任荆州地委秘书长，作家周年丰老师题写刊名；还有当时地县两级中学语文教研员余映潮、杨道汉两位老师亲笔题词。那一回，一路顺风，出师大捷，痛快淋漓，在段老师姑娘段巧巧的岑河餐馆里畅饮。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让心飞翔，飞向理想的天空，飞向文学的殿堂。

紧接着开展社团活动，举办文学讲座、朗诵会、读书会、笔会等，活动有声有色。于是立即组稿，连夜改稿，定稿，特约黄德发校长撰写发刊词。岑河印刷厂慷慨赞助，套色印刷。至此，以《小荷尖》创刊号为标志的周黄中学文学社诞生了！老师们看着她，喜形于色；同学们捧着她，爱不释手。

文学社活动，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积极性，有效地促进了教学。一时间，学生习作频见于《中学生》《语数外学习》《中学生之舟》《初中生之友》《作文评点报》和《作文通讯》等刊物，有的还收进了《散文精选百篇》。陆华山参加省作文竞赛获三等奖，周华参加荆州地区中学生笔会获二等奖。

肖开春在我们语文中，年龄稍小，最小，最有虎气，号召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老师写作也喜获丰收，在我国许多报刊上，几乎都能看到周黄中学老师的名字；特别是人教社《中学语文教学》以当期要目的形式推出《再评杨修之死》，奠定了乡村片中学在地县的影响和地位，掀起学习热潮；作文，中考，教学研究等各科，都蒸蒸日上。

后来，我和段昌期老师先后调离了周黄中学，肖开春一人主持社团工作，主编《小荷尖》。

1994年周黄与岑河中学合并，两校整合后仍以“小荷尖”为学校文学社团名称，肖开春继续主持社团工作，任主编。“小荷尖”这朵出水芙蓉，在肖开春老师的精心呵护下，在岑中校园依然春光无限别样红，树起了乡村中学“大语文”旗帜。

陪我进荆试烙铁

非常感谢，终身难忘，1993年10月，杨先武老师把我推荐给曾仑哲，曾特把我推荐给龙书记，龙头拍板接受，要走一个过程，讲一堂课，试一烙铁。

上阵还要亲兄弟，我请开春陪嫁。那天，东方红中学校委会，语文组，几乎所有人物都到场了，阵容庞大。个个翘着皮鞋二郎腿，有味。

事后，学生作文，写我特有意思，特喜欢：头发没油，裤子没中缝，解放鞋有灰，身上有粪香……

非常感谢，终身难忘，那天，开春把我嫁给了东方红。他跟别人弯腰，微笑，握手，架起了城乡教师友谊的桥梁，和东中孙光舜余左民刘学刚等语文精英，至今仍保持着友好往来。